眼泪的王国太神秘了,以至于稍微有点动情的地方,泪腺就禁不住诱惑。看完韩国电影《釜山行》最后的结局,尤为如此。
作为一部由动画《首尔站》改编过来的真人电影,我们有必要探讨一下丧尸片《釜山行》的成功。虽然是几年前的电影,但借着《釜山行2》即将上映的东风,回味弥久的芬芳,未尝不是一种学习的机会。
西方的丧尸片惯常于用宗教作为纽带,而东方却注重于强调在灾难这个大背景下,对扭曲人性的反思、对浪漫主义的温存。西方拍丧尸片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它们大多都过分渲染英雄主义,个人崇拜,而我们东方呢,叙述视角分散,注意力多落在审视和批判上。
《釜山行》讲述了一位单亲爸爸与女儿乘坐高速列车前往釜山,列车上闯入携带丧尸病毒的女子,该病毒携带者袭击乘务员,导致乘务员感染。新感染者又袭击幸存者,顷刻间,整个列车上病毒肆虐并急速扩散,列车陷入灾难以及幸存者开展末日大逃亡的故事。
一:密闭空间对叙事功能的点睛
导演延相昊将末日丧尸故事封闭在一辆急行的列车上,给丧尸病毒的爆发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增强了故事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营造了节奏感和紧张感。
从踏上列车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就被捆绑在一起。有来自离异家庭的父女、有怀孕的恩爱夫妻、有情同手足的棒球队队友、有相依为命的姐妹花……导演把一群来自不同背景的普通人安置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极端环境中,以此营造无路可逃的绝望感和血脉喷张的窒息感,故芸芸众生的百态,一一展现。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关注密闭空间,不是为了故弄玄虚,为了孤傲而深奥,而是小的环境更有助于故事饱满度的塑造,人物集中性的刻画。
狭小的空间布局,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压抑和焦虑。在急速行驶的列车上,每位旅客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尽快到达目的地是他们内心深处的企盼。所以,列车提供井井有条的次序有助于缓解这种焦虑。可是,一旦产生冲突,产生不可知的变量的时候,这种潜意识里埋藏的情绪就会爆发。
在影片中,很明显的例子便有如下两个。
其一:当石宇等人救回亲人,返回所谓的安全车厢时,金常务连同其他人试图将他们拒之于千里之外,因为人性的求生本能驱使他们去遐想—石宇等人是否被感染?
其二:幸存者中,失去姐姐的老人看到令人寒心的一幕,在愤怒和绝望中,为丧尸们打开了车门,并骂道”一群人渣“,最终,与大家同归于尽。
列车的外壳空间是封闭的、固定的,但内在的车厢布局是变动的。这种把范围圈定又让焦点在内在转移的电影表现手法的确高明。既聚了焦又让情绪流动,这便是从大处写意小处落笔的集中体现了。
二:对善恶界限的追问
在极端环境下,任何人性的善恶都是合理的。导演并未对人性善恶做出评价,只是原生态的呈现,让观影者自我感知。
影片中,男主石宇和大反派金常务原本是同一类人,但经过灾难洗礼后,两者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石宇——从自私自利转变为善良理智。男主石宇曾经醉心于工作,是个活脱脱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虽然内心爱护自己的女儿,但是他花在家庭的时间少之又少。他答应去女儿的家长会最后却爽约,随手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却是女儿早就拥有的玩具。在女儿为老奶奶让座时,却教育她不需要时刻为他人着想。当丧尸病毒袭来时,他为了保护自己所在车厢人员的安全,将一对幸存者夫妇挡在门外。总之,影片一开始,男主石宇的形象糟糕的一塌糊涂。
可是,随着灾难的阴霾越来越厚重,石宇在逃亡过程中得到他人的帮助,自己也开始去帮助他人。在影片结局,他甚至为了保护孕妇盛京和自己的女儿秀安牺牲了自己。他和他女儿之间的紧张的关系也因为这场末日逃亡得到修复。
金常务——作恶多端,内心却怀抱着对亲情的希冀。他瞧不起乞丐,大言不惭的教育小女孩秀安不好好学习就只能过乞丐的日子;他为了保全自己,强迫列车员提前开车;他怂恿安全车厢的人挡住车厢外幸存者进入……总之,他为了自保,多次使出下三滥的手段。
影片结局,他不是幸存者,被感染后,利用仅存的意识哀求石宇带他回家,他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原来,这个作恶多端的反派,拼尽全力地活着,只是为了去见自己母亲一面。
如果没有对亲情的渴望,金常务的反派形象显得过于单薄,容易沦为脸谱化的配角形象。然而,用对亲情的向往作为他作恶多端的遮羞布以后,可以让荧幕前的观众更有感触。
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干了坏事,回家抱着孩子,他很可能是世界上所有慈爱父亲中的一个;一个罪恶滔天的人,他丧尽了天良,回家看着母亲,他可能是世界上所有孝顺儿子中的一个。人性的善恶没有明显的界限,极端的恶也隐含着对亲情的向往和憧憬。
三:人性拷问和社会批判
《釜山行》并不是一部单纯讲述丧尸故事的恐怖惊悚片,在灾难之外,传达的更是对人性的拷问,对社会的批判。
现代化进程中,韩国社会的阶级矛盾在不断加深,导演对这个赤裸裸的现实,没有选择性“失明”。对于底层人民,相反,他赋予了他们更多希望和善意。
故事想要颂扬的中心人物,可能是乞丐、路人甲、列车司机,但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人物,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担当,在遇到危机的时刻,敢于挺身而出。在影片中,那位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乞丐散发的人性之光,最耀眼。他没有因为世人的恶意心怀怨恨,他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丧尸,去成全她人的生命得以延续。从《釜山行》到《寄生虫》,韩国电影近些年能在国际上大放异彩,是有其内在逻辑的——导演对于韩国社会现状的侧面描绘敢于“不近人情”,对人性的剖析入木三分。
写在最后
电影总是承载着人们的美好希冀,作为一部走上院线的真人电影,《釜山行》尽可能迎合人类的善意,这表现在最后一幕,至少,让孕妇和儿童活了下来,留下了人类传承的希望。但《釜山行》最初设定的结局非常黑暗。最后活下来的竟然是那位人神共愤的反派金常务。金常务将列车长推给丧尸之后便躲在车上,男主带女儿和孕妇上车之后被咬伤,跳车自杀,只剩孕妇、女儿和金义成坐上最后的列车。下车后,金常务先躲在车上,孕妇盛京和小女孩秀安走进隧道,两人被误认为丧尸遭击毙,狙击手在击毙孕妇和小孩后发现两人并未被感染,心存愧疚。金常务遂走出隧道,狙击手没有立即开枪,而是先确认了其没有被感染,金常务成为唯一存活的人。
这个版本的结局表达了导演对人性的绝望以及韩国社会现状的思考。但无奈,人类繁衍生息,总是要在精神上留有希望的,即便后者更贴近现实。因为充满欺骗的希望总比充满固执的绝望更让人有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