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接到医院的电话，叫我到店里准备好家伙，给医护人员理发。我以为要跟着去湖北呢。一激动，也没做啥心理建设，挂了电话就开始跟我爱人收拾行李。

然后打电话给亲戚，托付两个孩子。交代上高一的儿子，要照顾好妹妹。虽说着急忙慌，却也一气呵成。很快，我俩骑上电瓶车就往店里赶。

结果，到了店里才发现，是我理解错了。叫我回店里准备理发工具，是要给援助湖北的医疗队员们剪头发。他们一行130多个人，下午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我开的这家便民美发室，就在安徽省立医院门口斜对面，已经干二十多年了。由于店面小，又是大众化的理发店，年轻人不乐意来，一直是我们夫妻俩经营。

司开先的便民美发室外景。受访者供图

这次医疗队从接受任务到出发，中间的间隔本身就很短。当天我们从早上九点多，一直剪到下午一点半，一个接一个。

听医院的人说，前一晚10点钟，才接到国家卫健委的紧急通知，临时抽调这些医护人员，组建安徽省第四支援助湖北的医疗队。

这么多年，好多医护人员都习惯来我这里剪头发，相处得跟朋友一样。平时大家都会聊聊天、开开玩笑，我知道医生的辛苦，就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给他们打气。

但那天，我话说得很少。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不知道他们临行前，在想什么，在想谁。

虽然我知道把头发剪短是为了降低感染风险，但还是会每个人都问一遍，有什么要求吗？不论男女，很多人就一句话，“剪得越短越好”。还有的男生干脆地说，“剃成光头”。

看样子，这次参加医疗队的90后不少，平时都比较注意形象。我剪的时候，尽量保持他们原来的造型。

大家刚来的时候，气氛挺轻松的。排队等着剪头发，还有说有笑。一旦坐下来理发，很多人没看着面前的镜子，而是有意低着头。这时候剪头发，可能更像是一场留给自己的仪式。

毕竟离接到任务，也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没空整理好思绪。一个男孩子掉了眼泪，说妈妈给准备了好些吃的，行李箱都塞满了。

最让人心疼的，是一位要拍结婚照的姑娘。她来的时候，用皮筋扎着个低马尾。我特意看了下，长发及腰、乌黑发亮，发量也多。她坐下后说，从扎皮筋的那个地方，直接剪下去。

剪的时候，这姑娘还是忍不住哭了。临走时，又要了一截头发，留作纪念。

司开先郑家梅夫妇在给援鄂医疗队员理发。黄歆拍摄

剪完头发，我们跟着队员回到医院。准备上车时，大家伙儿立刻进入到作战状态，那种激动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

当时，我特别想说，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去湖北给医生护士们剪头发。

干完活，医院后勤部门给我俩送来了盒饭。想着家里还有孩子，我们准备带回家吃。他们还让我算一下，医疗队员们理发一共多少钱。

我说这个钱不要了，全部免费理发，就当我们是志愿者了。以前，汶川地震伤员来安徽治疗，我们当时也志愿到病房里，义务给伤员和家属们剪头发。

他们去支援湖北了，我们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用这一技之长来支援他们。

这么多年了，天天跟医生护士们打交道，熟悉的知道我在家里排行老四，都叫我“小四师傅”。我们跟别家理发店不一样，关门时间不是固定的。他们下班晚，有的可能忙到11点，才有时间过来理发。

所以，我们到晚上十点、准备关门的时候，会再看看、再等等。哪怕关了门，听到咚咚来敲门的，叫声“小四师傅”，我们立马开门迎接。

我们理发店的这个位置，人流量大，客人不少。怕医护人员们来的时候要等，后来想了个办法。他们一早可以先来店里拿个号，下了班再来，到时凭号直接剪头发，不耽误时间。

多年来，我们的价格表一直没变。剪发5块钱，如果加上洗和吹，是8块，烫发就五六十块钱。

早上八点半开门，中途我爱人回家给孩子们烧烧饭，再过来。收入还可以，养两个孩子，日子很安稳。

很快，理发店就能恢复正常，开门营业了。期待再次见到医疗队的这些人，一定要让他们说说，在湖北战“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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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司开先 | 44岁 | 理发店主 | 安徽合肥

整理：汪奥娜 |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